编剧杨强

　　前言

　　黄河沿姑娘紫扣，放木水手黑子，以甘肃、青海、宁夏三省区流传的民歌「花儿」形式对歌传情。经历惊心动魄的年代，谱成一首荡气回肠的黄河恋歌。

　　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

　　弯弯道道都相连......

　　人物表：

　　郭黑子：男，二十多岁，放木水手，黄河支流洮河林区社员。

　　李紫扣：女，二十多岁，牧羊女，李家湾社员。

　　王三多：男，三十多岁，放木水手，洮河林区社员。

　　郭二虎，男，二十一岁，放木水手，黑子的弟弟。

　　关有福：男，二十多岁，莲花公社干部。

　　李百祥：男，五十多岁，李家湾生产队长，紫扣的爹。

　　紫扣娘：女，四十多岁。李家湾社员。

　　二楞子：男，二十多岁，李家湾社员。

　　尕豆：女，二十多岁，二楞子的老婆。

　　婆婆：女，六十多岁，二楞娘，尕豆婆婆。

　　关书记：男，五十多岁，莲花公社社长书记。

　　副队长：女，四十多岁，李家湾队。

　　猎人：男，三十多岁，县食品公司干部。

　　黑子爹：男，五十多岁。洮河林区社员。

　　黑子娘：女，四十多岁。洮河林区社员。

　　员工A、B。公安人员A、B。队长、警员若干。男女员工若干。

　　１、时：日。地：黄河上游峡谷里。

　　△传来流传在西北一带高吭豪放，有着独特乡土风味的山歌，当地称〝花儿〞

　　△推出字幕--演职员表。

　　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，弯弯道道都相连，

　　那一道弯里不涨水，那一道弯里不行船。

　　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，弯弯道道都相连，

　　那一道弯里不淌辛酸泪，那一道弯里不流血和汗。

　　△〈OS〉中华民族的母亲--黄河，像一条长龙弯弯曲曲地缠绕在万山丛中，峰峦层叠，河水滔滔，一泻千里，波澜壮阔。峡谷里的巨浪咆啸怒吼，汹涌澎湃，当地以放木为生的人们，把黄河支流，洮河岸边的木材，编成木筏，顺流而下。

　　△木筏上有三位身强力壮、骠悍的水手，他们拼着性命，在和惊涛骇浪搏斗，又黑又壮，浓眉大眼的郭黑子和王三多齐心协力地搬着前桨，郭二虎搬着后桨。他们光着膀子，把裤管卷到大腿根上，有时在手心吐口唾沫，使双手抓牢桨把，喊着〝嗨哟！嗨哟！〞的号子声。

　　２、时：日。地：河边山崖上。

　　△正在牧羊的姑娘李紫扣，留着两条大辫子，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。她听到回荡在峡谷的山歌，兴奋地跑到崖边，抬手遮着太阳瞭望，只见远处河湾飘出一只木筏。

　　紫扣：〈欣喜地〉是他，是黑子哥！

　　△她转身急忙把羊群赶下山坡。

　　３、时：日。地：木筏上。

　　△唱罢山歌的黑子，摘下草帽，把系在腰上的枣红背心穿上。

　　三多：黑子，上几回在这一带和你对歌的那个妹子，你俩真的勾搭上了！

　　黑子：三多叔，不是勾搭，是有缘千里来相会！

　　三多：〈嘿嘿地笑着〉你小子有福气，那妹子长得俊秀，唱得也甜美，你俩是天生的一对呀！

　　黑子：三多叔，恋归恋，嫁归嫁，俗话说：有女不嫁水上汉，小命挂在浪尖尖！

　　二虎：哥，那是旧风俗，她上过学，不认那一套，只要你使劲追…

　　三多：二虎说得对！再说咱把洮河水引上了山，也不再当水上汉啦！

　　二虎：抬头望见山坡上的紫扣，你瞧！

　　△紫扣挥着鞭子叭叭作响。

　　黑子：〈惊喜地〉真是她！三多叔，咱靠岸歇晌。

　　三多：这还用说嘛！

　　△三人用力把木筏划向岸边，黑子跳上岸，把绳子缠在一块大石头上，三多跑到后桨，帮二虎把木筏后尾划靠岸边，木筏停在河湾里。黑子蹲在河边洗脸。

　　黑子：〈唱〉

　　走过了一山又一山，山坡上有朵红牡丹。

　　牡丹是虽好摘起难，摘不到手呀实惘然。

　　△二虎、三多拿下羊皮胎里装的食物，架起八字铜壶，点起篝火熬茶，他们悠闲自得地躺着抽旱烟袋，吃干粮。

　　４、时：日。地：山坡上。

　　紫扣：〈含笑挥鞭唱〉河面上拉雾山顶上开，原上庄稼盼雨下来。

　　山坡上的牡丹千层开，摘花儿少年上山来。

　　△黑子向上坡跑去。

　　５、时：日。地：河边篝火旁。

　　△三多、二虎会意地笑着。

　　二虎：我哥是真干散！

　　三多：他是个惹妹子心疼的汉子，你要跟他学，别一见尕妹子就脸红。〈唱〉

　　尕妹子呀，尕妹妹，阿哥脸黑，心不黑，

　　小树林咱俩一搭醉，我口含冰糖喂过谁？

　　二虎：三多叔，你是咱洮岷出了名的歌手，你是咋学来的？张口就有词。

　　三多：多听多唱，想啥就唱啥，就跟咱搬桨一样，会看浪头，肯花力气。我当年像你这会儿，会唱的花儿多，情妹子也多。唉！眼下只有娃娃多啰！

　　二虎：谁不知你是咱临洮出了名的王三多呀！

　　△三多得意地嘿嘿笑着，回头看山坡，只见羊儿吃草，却不见黑子和紫扣的人影。

　　６、时：日。地：山顶上。

　　黑子：紫扣，妳的眼睛像洮河水一样清亮，妳的歌像树林里的百灵一样动听，我八字里有福‧‧‧命好！

　　OS传来三多唱：甜不过冰糖，香不过酒，好不过尕妹子的舌头。

　　尕马儿骑上，尕妹子搂，莲花山上咱俩结连手。

　　△黑子拥抱含羞低头的紫扣，她手中的鞭子掉在地上，搂着黑子亲吻。

　　△一对鸟儿飞上蓝天，两只山羊在顶角。

　　紫扣：黑子哥，下回放木，啥时再过来？

　　黑子：公社不让放木了，省上决定要把洮河水引上山。听说要抽调几个县的人力，要修建高山运河。

　　紫扣：这可真是大跃进呀。我们公社家家砸了锅，到食堂吃大锅饭。今个儿杀猪，明个儿宰羊，我看这群羊不出三个月就要吃完了。公社派我去学炼钢，黑子哥，听说这儿要建座水电站，将来家家有电灯电话，到那会儿，我给你打电话…

　　黑子：我不喜欢那洋玩意儿，我愿像现在这样，永远和妳在一起！

　　紫扣：〈含羞地〉黑子哥，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。

　　OS又传来三多唱：鸡叫了，天亮啰，偷情的人儿该溜了。

　　日头偏到山漥了，放木人儿上路啰。

　　△黑子与紫扣拥抱告别，紫扣依依不舍，黑子跑下山坡，紫扣在山上目送，木筏离岸，顺流而去。

　　△紫扣挥鞭追赶分散的羊群，羊群重聚，像滚滚地波浪。

　　△波浪上飘来木筏，木筏滑过。又是滚动的羊群。

　　７、时：日。地：白杨成荫的乡间大道。

　　△戴着近视眼镜，白净文弱干部打扮的关有福，骑着自行车，追赶上紫扣和羊群。

　　有福：〈下车喊〉紫扣，紫扣！

　　紫扣：有福哥，你大学考上了吗？

　　有福：落榜了，准备一年，明年再考。

　　紫扣：好啊。

　　有福：〈掏出一包瓜子〉给，吃瓜子，眼下我暂时在公社当干事，紫扣，我…我…

　　紫扣：〈接过瓜子，嗑着〉有话就说嘛，别吞吞吐吐的。

　　有福：我…我見妳就心跳…

　　紫扣：废话！心不跳，不就死了。

　　有福：紫扣，我知道妳是故意装着不懂。从咱上中学那会儿，我…我就喜欢妳，爱妳…

　　紫扣：〈沉默片刻〉你明知道人家不喜欢，为啥还要说？

　　有福：我想知道…为啥？我那不好？！

　　紫扣：不为啥！

　　有福：〈想了想〉紫扣，难道妳有对象了？

　　△紫扣不语，挥鞭追赶走散的羊群。

　　△有福灰溜溜地望着紫扣，自感无趣，骑车先走。

　　OS有福唱：

　　尕妹子的大门上浪三浪，〈游逛〉哎哟！我心儿跳的慌，

　　不见尕妹子的俊模样呀，妹妹，山丹红花开哟。

　　△紫扣赶着羊群，有福骑车远去。

　　８‧时：日。地：黄河峡谷里。

　　△黑子在木筏搬着前桨。

　　OS男声唱：

　　山里的野鸡呀红冠子，哎哟！我心里想的慌，

　　我给我的尕妹子打个金簪子，妹妹，山丹丹红花开哟。

　　△木筏乘风破浪，气势磅礡，黑子和三多沉着稳练地搬着前桨。

　　黑子：〈喊〉二虎，黑虎峡快到了，当心点，注意前边！

　　二虎：〈喊〉知道了！

　　△三个水手各自在手腕绑上一个羊皮胎，万一落水，它就如同救生圈。

　　△黑虎峡河窄浪大，时而把木筏前端顶上半空，时而又把后尾蹶到天上，木筏上下翻腾，巨浪劈头盖脸打在水手身上，黑子和三多全神贯注，看准浪头，奋力地搬浆，使几丈长的木筏在弯曲的河道里随时调整方向，他们喊着号子，齐心协力，前桨搬右，后桨就搬左；前桨搬左，后桨就搬右，二虎在后，尽全力配合前面，在一个急转弯处，前桨突然触礁折断，木筏像脱缰野马，向石壁撞去！

　　黑子：〈急喊〉跳！

　　△三人跳进汹涌的浪涛里，只见羊皮胎在波浪上跳动。木筏被撞后，像拧麻花，顿时散成一棵棵的树木，横七八竖地顺流飘下…

　　OS女声唱：

　　上河的木筏下来了，它翻在狗尾巴浪里了，哭我的花儿凤凰也！

　　洮河清来黄河浑，它不可怜咱水上人，哭我的花儿凤凰也！

　　９‧时：日。地：李家湾果园里。

　　△靠河滩有一片茂盛的果园菜地。生产队长李百祥带领男女社员在劳动。给每棵果树中间都立着一根长树杆，把每个树枝用绳子吊起来，防止秋后果子长大，会把树枝压断。

　　百祥：二楞子，扛到这儿来。

　　△虎背熊腰的二楞子，扛着一根长长的树杆走来。

　　楞子：来了，队长。

　　百祥：立这。

　　△百祥，尕豆从木梯下来帮他。

　　楞子：不用，看我的！

　　△二楞子把杆子的小头靠在果树上，双手托着长杆，插入茂密的树枝，把长杆子立起来。

　　百祥：二楞子，真行，干活一个顶俩。

　　尕豆：大伯，他吃饭一个顶三！

　　楞子：尕豆子，那我在炕头上，一个顶几个？

　　尕豆：〈跑过去捶打二楞子，喊〉死鬼！说你肥，你就哼、哼，傻猪该挨刀啦！

　　楞子：〈双手举起尕豆来〉服不服？

　　尕豆：就会出傻力气！

　　楞子：〈放下尕豆〉队长，大炼钢铁，咱俩家包一个土高炉，你来挂帅，紫扣抓技术，我和尕豆出力气，保准得红旗标…

　　尕豆：标兵！

　　百祥：好！有你大干，标兵谁也抢不走。

　　△三人大笑。

　　社员：〈喊〉队长，河上有人在呼救，木筏被冲散了！

　　百祥：二楞子，快去救人，捞木头！

　　１０、时：日。地：河岸边。

　　△众人跑向河边。只见黑子和三多精疲力尽，踉跄的爬上岸来。

　　楞子：还有人吗？

　　黑子：〈伸着手指河中，大喘气〉我…弟弟…二虎…

　　△这时河里飘下二虎的羊皮胎，二楞子和男社员拿过黑子和三多的羊皮胎，去追赶二虎的羊皮胎。其他社员游泳，把一棵棵的树木打捞到河边。

　　１１、时：日。地：河边大水车下。

　　▲几丈高的大木水车，靠水渠的冲击力在缓慢转动，它把一斗斗的水自动倒入水槽，通过高空长长的水槽，流入原上土地。水车发出沉重的响声，吱吱嘎嘎…二楞子和社员把二虎的尸体拖上岸，他头部被撞破。黑子和三多跑来抱着二虎痛哭。

　　黑子：〈哭喊〉二虎…二虎…我的好兄弟！

　　三多：〈悲泣〉你不该…不该走呀…二虎！

　　△百祥走来安慰他们。把顶草帽盖在二虎的脸上。

　　百祥：尕豆，到我家去拿些香和烧纸来。

　　尕豆：哎。

　　△尕豆穿出人群，跑往村内。

　　百祥：大伙别围着啦，都干活去，走吧。

　　△百祥和二楞子耳语，二楞子点头，众人议论著慢慢散去。

　　１２、时：日。地：村庄里。

　　△土墙壁上到处写着醒目的大字标语〈力争上游，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！〉〈大跃进万岁！〉〈人民公社好！〉〈人有多大胆，地有多大产！〉

　　△尕豆跑进村庄，紫扣赶着羊群进村。

　　△尕豆跑进百祥家，紫扣赶羊走来。

　　△尕豆拿着香和纸钱走出，正碰上羊群阻挡道路。

　　紫扣：尕豆，妳这么慌张，干啥？

　　尕豆：紫扣，放木筏的水手淹死了。

　　紫扣：〈震惊地〉啊？！他们三个人…

　　尕豆：一个叫二…二虎的，他头被碰破了。

　　紫扣：〈自语〉是他…弟弟…

　　尕豆：是谁的弟弟？！

　　紫扣：〈回头对院内喊〉娘！你来圈羊。

　　△紫扣顺手把鞭子扔进院内，两人跑去。

　　紫母：〈胆怯地与邻院尕豆的婆婆对视〉不知又是那家遭殃了？！

　　婆婆：〈合掌自语〉阿弥陀佛！阿弥陀佛！

　　△紫扣与尕豆跑向河边，跑到水车下。

　　△黑子、三多、百祥和二楞子已经把二虎埋在水车旁的土坡上。黑子跪在坟前，悲伤地抽泣。尕豆把香和纸钱递给百祥。三多把黑子扶起，恭敬地接过百祥手中的香和纸钱。

　　△紫扣走过来，划着火柴点燃黑子手中的香。

　　△黑子惊奇，感激地望着紫扣。

　　△紫扣悲哀、同情地望着黑子。

　　△纸钱在燃烧，香雾在缭绕。

　　OS女声唱：

　　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，弯弯道道都相连，

　　那一道弯里不淌心酸泪，那一道弯里不流血和汗。

　　△黑子泪流满面的脸，紫扣含泪怜悯的脸。

　　△水车发出吱吱嘎嘎的哀鸣。

　　△黑子向百祥鞠躬道谢。百祥又把三柱香交给黑子。

　　百祥：小伙子，那山上有座龙王庙，去求拜龙王爷，保佑你俩平平安安地把这些木材放到兰州。

　　黑子：〈感激地接过香〉多谢大伯！

　　三多：黑子，你去吧，我来捆木筏。

　　△黑子点头，一人向山上走去，紫扣和百祥打了个招呼，也跟上山去。

　　OS女声唱：有女不嫁水上汉，水上汉呀实可怜，

　　过了今个没明天，小命挂在浪尖尖。

　　１３、时：日。地：山顶上。

　　△一座龙王庙。黑子和紫扣站在庙前，一览大河上下，层层叠叠，丛山峻岭，河水滔滔，向东流去。

　　△三柱香烟萦绕，二人跪在泥塑的龙王爷面前。

　　△黑子闭目合掌祈祷，紫扣虔诚祷告。

　　１４、时：夜。地：紫扣屋内。

　　△油灯下。紫扣在炕上沉思默想。〈出现回忆画面〉

　　有福：我喜欢妳，爱妳。

　　紫扣：你明知道人家不喜欢，为啥还要说？！

　　黑子：〈抱着紫扣〉我八字里有福，命好，我愿像现在这样，永远和妳在一起！

　　紫扣：〈含羞地〉我也愿意跟你。〈回忆画面结束〉

　　紫扣：哎！这也许就是命。命中注定我该跟着他，受苦受难，我也情愿。

　　１５、时：夜。地：水车下，紫扣家。

　　△黑子和三多围着篝火，三多抽烟，黑子发呆发傻。

　　△紫扣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吹熄油灯，悄悄关上屋门。溜出院子，来到河边。只见黑子拿过三多的旱烟袋，猛抽几口，呛得直咳嗽。紫扣难过地转身擦泪。

　　△村里传来几声狗叫。

　　△月光下，河水泛出层层鱼鳞般地银光。

　　△水车在河水陪衬下，呈现出一幅剪影。

　　△篝水熊熊。

　　△红日出山。

　　△河边。百祥、二楞子、尕豆等众人送别。

　　△黑子和三多鞠躬谢众人。

　　△紫扣穿出群。把一包吃的递给黑子。

　　△黑子感激地接过来，背在臂上，用力推木筏离岸。

　　△黑子帮着推开木筏。

　　△百祥和尕豆诧异地看了一眼紫扣。

　　△黑子跳上木筏，三多搬前桨，黑子搬后桨，木筏顺流而下。

　　△木筏渐行渐远，紫扣仍站在水车下眺望。

　　OS女声唱：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，弯弯道道都相连，

　　那一道弯里不涨水，那一道弯里不行船。

　　１６、时：夜。地：紫扣院内。

　　△夏日宁静夜空，一轮皓月，挂在枝头。

　　△紫扣和尕豆各自站在自家院内，隔着墙头聊天。

　　百祥推自行车回家，正走到大门口，听到．．．

　　尕豆：…你喜欢他，你知道他的根底吗？他爹娘是干啥的？

　　紫扣：他娘给队里磨面，去年他爹伐木，让树木压坏了一条腿。

　　尕豆：紫扣，妳跟上他，难道不怕遇上意外…

　　紫扣：我心里乱得很，可我喜欢他，我想他想得夜里睡不着，也许这是缘份吧。

　　尕豆：唉！没想到咱黄河沿上的一朵花，却被洮河边的筏客摘去了，妳也这算是大跃进，争上游了！

　　紫扣：死鬼，别瞎扯了。

　　OS二楞子：〈在屋内叫〉老婆子，妳不进屋，在外头干啥？挨毬的！

　　尕豆：你个挨刀的，我凉快会儿就来。紫扣，妳…

　　OS二楞子：〈又叫〉尕蛋子要吃奶，妳凉快个毬哇！

　　尕豆：傻猪，你不会喂呀！

　　△尕豆说着跑进屋。

　　△百祥推开大门，把车子推进来，紫扣迎上关门。

　　紫扣：爹，大队的会散了？我来。

　　△紫扣帮着把自行车推进屋内，端出茶水和扇子，放在院中瓜架下石桌上。

　　百祥装着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，坐在椅子上，抽起早烟袋。

　　百祥：扣子，早点睡吧，明天要去县里拉矿石呢。

　　紫扣：哎。爹…〈欲说又止〉

　　百祥：啥事？

　　紫扣：没事。爹…你…真好！

　　百祥：扣子，这事年年都有啊。黄河咱爱它，也怕它！我年轻那会儿，也是个筏子客，划着羊皮筏子，把咱这儿的果子，运到兰州城，最远，我还运到银川、包头，那峡谷好可怕…

　　紫扣：爹，听说那儿有个洋人招手的事？

　　百祥：嗯，那峡谷水急浪大，河正中有块大石头，筏子划到那儿，眼看就要撞上；筏上有位从西欧来的传教士，他要去包头传教，他一害怕，就跳上那块大石头！而筏子客举桨用力一顶，筏子就从旁边便顺流而下了。那位洋人天天向划来的筏子招手求救，但是，谁也没法救他，可怜那个洋人活活困死在大石头上。从此，洋人招手的事就传开了。那时我全仗着年轻胆大，一路漫上〝花儿〞好神气哟！

　　紫扣：爹，你年轻时，也唱山歌？

　　百祥：年轻那会儿，谁不唱？漫花儿能给自个儿长精神，解烦忧，壮胆子。

　　紫扣：爹，你唱两句，让我听听嘛，爹，求求你。

　　△百祥小声地唱：黄河里钻，浪尖尖上走，尕妹子和咱结连手。

　　紫扣：〈嘿嘿嘿地笑着〉好听，真好听！爹，大伙都说你水性好，还救过公社关书记的命，是吗？

　　百祥：〈磕磕烟袋，点头〉是啊，那是过去的事儿。唉，难怅呀！

　　紫扣：〈疑惑地〉爹，啥事让你这么难过，你说嘛。

　　百祥：妳有个哥哥…

　　紫扣：哥哥？！

　　△紫扣母提着茶壶走出屋，停下来听。

　　百祥：他从小爱游水，划筏子，有一回，我带他进城，皮筏子翻了…他就…〈泣不成声〉

　　紫扣：爹…

　　△紫扣母勾起悲痛的往事，哭泣…

　　百祥：哎，妳娘哭得死去活来，跟我打架，要我还他儿子！从那以后，我就再不下河，不再碰皮筏子了。唉，黄河养人，它也吃人！

　　△紫扣和百祥回头看。

　　△紫扣母坐在台阶上抽泣。

　　子扣：女儿！

　　紫扣母：每当听说淹死人，我都心惊肉跳，那个儿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哇；一眨眼就完了，当娘的不心疼死呀！

　　紫扣：娘，咱离不开它，又治不了它，只好认命了。

　　１７、时：夜。地：百祥屋内。

　　△油灯下，紫扣母躺在炕上，百祥坐着抽烟沉思。

　　紫扣母：不睡？还叭答啥？

　　百祥：屋里的，咱扣子看上个人…

　　紫扣母：谁呀？

　　百祥：是洮河边一个放木的，叫黑子。

　　紫扣母：筏客？！不成！说下大天也不嫁给他！

　　百祥：看妳，又来了；妳不是说再也不包办女儿的婚事了。

　　紫扣母：可那个筏客不是河里的冤死鬼？！

　　百祥：不全是；再说等把洮河引上山，他就不放木了，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，是个干散人。

　　紫扣母：你见他了？

　　百祥：嗯，香和烧纸就是给他兄弟烧的。

　　紫扣母：你积德行善，在这一湾都出了名了。有啥好报？

　　百祥：善有善报，恶有恶报；不是不报，时候未到。

　　△二人笑着，吹熄了油灯。

　　１８、时：日。地：永靖县城街上，饭馆。照相馆。

　　△二楞子拉着架子车，与紫扣、尕豆走在县城繁华热闹的街上。

　　△二楞子在注意各种小吃，有凉面、羊头肉、甜麦子、晶糕、酱猪肉、锅盔、油饼、牛肉面、羊肉泡馍。

　　△紫扣和尕豆站在小杂货车前，挑选五颜六色的丝线，

　　△二楞子锁上车走来。

　　二楞子：大锅饭实在吃腻了，咱来碗牛肉面，好不好？

　　△二人点头，紫扣付钱买了一包丝线。

　　△三人走进饭馆，坐在临街窗前，紫扣发现对街有个照相馆，窗上贴着─专照快相，立即取像。

　　紫扣：〈站起来)我到对面相馆看看，你俩先吃。

　　△紫扣说着走出饭馆，紫扣照了张快相。拿着照片仔细端详。

　　△二楞子，尕豆凑过来看。

　　二楞子：好漂亮！活像画片上的人。

　　尕豆：噢，我知道了。这是给他照的！今个给照片，明个送大活人。

　　紫扣：死鬼？！妳瞎扯个啥。

　　(待续)